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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二 长寿秘诀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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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帝都的春天,像是三四岁的孩子,说变就变,昨天还艳阳高照,今早就下起了小雪。

    倒春寒,帝都特色天气。

    然而,无论是大风蓝色预警,还是雨夹雪小冰雹,都无法阻止一个老头儿熊熊的遛弯儿热情。

    天刚蒙蒙亮,套上两层大棉袄,蹬上厚厚的大皮裤,我慢悠悠站起身,又慢悠悠的开了门。

    走在小区的路上,每一步都能花上两三秒,我对这种老龟一样的速度,颇为满意。

    迎面走来一位推着孩子上幼儿园的中年妇女,一见我就堆笑道,“这大冷天的,还溜呐?!”

    “再冷,也得溜啊!”

    我紧一紧棉袄衣襟,继续前行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我就是李然,今年一百零一岁,孤家寡人,是小区里年纪最大的一枚“活化石”。

    我在这个小区几乎度过了一生,眼看周围高楼林立,我这个小区,却一点动静也没有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隔三差五的搞着老小区加固工程,我甚至觉得,这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小区。

    现在,我更愿意称我们小区,是世外的桃源,交通便利,商业发达,物业低廉。

    我喜欢住在这样的小区,我喜欢这样的生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溜了大半天,也有些累了。

    在早点摊吃过两根明矾炮制的油条和一碗香精勾兑的豆浆,拍拍饱满的肚子,再沿着马路呼吸着汽车尾气,走上大约两公里,就可以安心回家了。

    快走到自家楼房前,经过一排小楼,我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这排小楼,曾经是社区老年活动中心,有每周的娱乐活动,和便宜的老年食堂。

    但是,从前几年开始,这里就处于翻修状态。

    据说,这里要盖一件社区老年公寓。

    对于我这个老年中的老年来说,这是一件好事。

    于是我翘首以盼,我甚至可以想象,在老年公寓里,和一群或者认识或者不认识的老头老太太打牌聊天的样子。

    至于别人描述的敬老院虐待老人的案例,不存在的,我在这个小区一辈子,还能让小区老年公寓给欺负了?

    但是,前两天,当老年公寓竣工,开始接待业务时,我竟然很意外的被拒绝了!

    那天,我亲自走进老年公寓前台,迎接我的是笑容僵硬的前台小姐。

    “您老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我来看看啊,这里多少钱一个月啊?”

    小姑娘偷偷瞄了我一眼,小声说道,“我们这里八千元每月……起!”

    “啥?!”,我凛然心惊,我这点儿退休费,还真供应不上,想进来,得动用固定资本了。

    然而小姑娘下一句彻底打灭了我的希望。

    “而且,现在已经住满了,再想进来,得排队。”

    “凭什么啊?!”,我顿时翻脸了。

    最终,我成功把他们的经理闹了出来,却依然没有达成目的。

    我被礼貌的送出老年公寓,为了安慰我,他们还送了我一套价值不菲的养生补品。

    可是,我是想去老年公寓玩耍的老人家啊!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我们小区的敬老院开业了,好多小区里的孤寡老人,都成群结队来到这里,办理了入院手续。

    他们这群没良心的,打牌聊天都想着我,预约进老年公寓,怎么一个惦记着通知我的都没有!

    然后,小区小花园里的老人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,我的日常,变得越来越无聊。

    而我,也改变了每天遛弯儿的习惯,改为绕着老年公寓转了。

    看着窗户里老人们让人伺候欢声笑语的幸福生活,我表示非常嫉妒。

    而且,我仔细观察过了,这个老年公寓,每个月收八千块,真的不贵。

    不说有漂亮的小姐姐全方位服务,就算是每天一日三餐,营养均衡,不油不腻,却鱼虾贝俱全,再加上早上常备的香喷喷鸡汤熬制的海参小米粥,晚上从来不会缺少的精致燕窝粥,让我经常琢磨着,这家老年公寓,是赔钱的买卖吧?

    然后,有一天,我忽然惊喜的发现,老年公寓里,我在小区熟识的两个老头不见了。

    也许是死了,也许是嫌贵退出了吧,谁管他们!

    我当天就带着存折,美滋滋来到前台。

    然而,美梦总是醒得很快,前台拒绝了我的送钱行为,告诉我说,排在我前面的人,还有很多很多。

    那一天,我又拿到一盒价值不菲的养生补品,怅然的离开了老年公寓。

    我的观察更加细致,老年公寓每隔一段时间,都会走掉一两个老人,但是,前台一直说,排在我前面的很多。

    这个普通的社区老年公寓,到底得有多火啊?!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带着对老年公寓无比的怨念,时间很快就进入到四月下旬,到了我一年一度的体检时间。

    这一天,我只好暂时放弃对老年公寓的“围攻”,走出了小区。

    清晨的空气中依然有一丝寒意,但对我这个固执的老头,已不构成任何威胁。

    这是我每年唯一一次出远门的机会,从天没亮,我就开始梳洗打扮,等我精神抖索的慢悠悠走出小区门,已经是早上九点半。

    百岁老人的独自出行,总是那么的令人瞩目。从踏出小区的第一步起,我就能感觉到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。

    我挺起微驼的后背,一步一步,像老龟一样前行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从31路公共汽车下车,我边走边感慨着人心不古,这一路上足有七八站,连个让座的都没有。

    不久到了我最熟悉的体检中心,挂号,排队,一切都是有条不紊。

    今天的人略多,排队抽血的人也不少,这里的人有礼貌多了,一见到我,就把我让到前排,第一个抽血的位置。

    我一边道谢说好人一生平安,一边心里暗骂,刚才让座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群热心人?

    现在大爷我晕血怕打针,你们一个个倒挺积极的。

    当然,老人家的心,确实比较难懂一些,我选择原谅了他们。我颤巍巍伸出麻杆儿一样的手臂。

    对面是一个略显腼腆的小护士,见到我坐在她面前,紧张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。

    我心里微微皱眉,心说这个小护士会不会不靠谱儿啊?前几次的中年护士就没这么紧张啊!

    “大……大爷,您精神……不错啊!”,小护士准备着针管,用皮筋扎上我的胳膊,好像是刻意的搭讪着。

    “那是,我跟你说,大爷我们每天遛弯儿几公里,跟玩儿似的!你知道诀窍是啥不?”

    我本就想缓解下小护士的紧张情绪,就多说了几句,见周围排队群众一下子安静下来,都竖起了耳朵,不由更加得意,继续卖弄道,“最重要的一条啊,就是,生命在于静止!要像老龟一样,什么都不着急,不着慌……哎呦!你这针扎得不赖!”

    看来我小看了人家小护士,趁着我侃大山,这一针下去,认血管极准,转眼两管血已经抽好。

    这么娴熟的技能,紧张个屁啊?!

    我心中暗暗吐槽,起身看向周围,大家却向小护士怒目而视,搞得我莫名其妙,是怪小护士打断我传播长寿秘诀了?

    小护士在这些目光中,愈发的紧张,她颤抖着拿过我的血样,手一滑,只听啪嗒一声,血样跌在地上,摔得粉丝。

    我老人家的百岁老血啊!

    周围刷的一下,寂静无声,仿佛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到。小护士的脸色惨白,上下牙哒哒的打在一起,成为唯一的声音。

    看着这怪异的场面,我有一种老年人特有的预感,有什么不好的事情,就要发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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